【双黑】无罪骨。[上]

*HE,骨科

*有x描写,背德言论

*《无源之罪》究极完整版


0:


烫痛过的孩子仍然爱火。——王尔德

 

1:


四周寂静得似乎连雨水滴落、冷风嘈杂的声音都没有,湿润的泥土上只存在零星几只脚印,这个地方太偏僻了,甚至不算是一块被当地官方许可使用的墓地。收了零工钱而前来帮忙的人们在干完活后一个接着一个离开了。


当他们经过坟旁静静淋雨的小孩时,只轻声叹了口气,然后把自己用不上的塑料雨衣都给了他。


挖开的地不知何时已被填满,中原中也想象着刚才那只漆黑的长长的盒子被放进里面后会发生什么,大人说那个东西叫棺材,可是他觉得它更像小时候睡过的摇篮,恰好能够装下一个人。被埋在地下应该会觉得很安静吧,仿佛睡在摇篮时连最吵闹的麻雀都会闭上嘴。


从头到尾中原中也都没有哭,就很安静地坐在一旁,目光呆滞着不知在想什么。大人们以为他是悲伤过度而说不出话来,但实际上,他连“母亲”这个词汇的含义都读不懂,他只是被人带到这里说他需要参加自己母亲的葬礼,并等待着生父来接他离开。


陈旧的木棺上似乎刻着什么花纹,也许是一朵花,也许是什么特殊意义的符文,也许是一团火。中原中也没能和母亲一起进入那个大木盒,但他能想象到里面的人是很安详地闭着眼睛、没有痛苦地接受了死亡。想象即使入殓师已经见过了那么多死去的人们,却依然被她的容颜所打动,于是让她在最美丽的年华以最美丽的模样进入最美丽的梦乡。


直到腿都快坐麻,脖子已经僵硬到一动就咔咔作响,中原中也才听见有人在叫他——如果不是这样的话,他也许就会一直在雨中,被淋成一座小雕塑永远地守在这个所谓母亲的人的身旁,后人会夸他是个好孩子吧,虽然他从来没有被人夸奖过。


突然两只黑伞从远处映入眼帘,中原中也努力睁大进了雨水的眼睛,一个仆人装束的人为另一个男人撑着一把伞朝他走来,中年男人的脸面无表情,目光很快从他身上掠过到了坟前,直到这时一直威严的眼睛才有了一丝异样。


这个男人他见过,是之前常来找他母亲的。


在男人的身后还有一把伞,是一位妆容端庄的妇人,她正搂住一个小男孩的肩膀以此保护男孩不要被雨淋湿。尽管有精致的妆容,但依旧掩饰不了她脸色病态的苍白,那位妇人的眼中充满了复杂,似是不太愿意面前眼前的场景,但她怀里的小男孩却像是受了什么刺激似的,原本暗淡无光的眼睛突然流露出兴奋,他极力呼吸着周围的空气,像是要努力感受什么。


中原中也被妇人牵起了手,湿漉漉的橘发被一点点理顺,他抬起蓝眼睛对上妇人的视线,那目光比月光下起舞的母亲还要温暖。她咳嗽着,身体十分脆弱,却还是紧紧握住他的手。


然后中原中也听见风韵犹存的妇人对她身旁的小男孩说:“叫哥哥。”


棕色卷发的小男孩其实从一开始就在认真打量中原中也了,直到这时他才笑了出来。中原中也在那迷人而诡异的鸢眸里看见了似是玩味的情绪,他见男孩嘲讽般扬起嘴角,明明隔着一段距离,却好像有人在他耳畔呢喃着说道:“哥哥。”


哥哥、哥哥。

 

 

2:


中原中也对于入住太宰家这件事没有多余的反应,这让原本等着看笑话的下人们最后落得尴尬离场的结果,还在担心什么的妇人瞧着这个孩子安分守己、沉默寡言,从不主动提起自己的过去后,同样也放松了警惕。


就连一向人见人惧的小少爷太宰治似乎也对新来的哥哥没有任何意见,仆人们会看见他为中原中也多准备一份蛋糕,会为他腾出自己的玩具房,甚至和他分享原本只属于太宰治一个人的秋千。


但是没有人知道那个蛋糕里藏着芥末粉,玩具车只要一启动就会爆炸出胡椒,而那秋千的绳子也是被动过手脚了的。


每一次中原中也都会以一种极其冷漠的眼神看着太宰治,但转而就像这件事从未发生过一样,他很快就忘记了太宰治喜欢捉弄他的事实,继续过着他那其他人无法忍受的无聊生活,既不暗自难过自卑,也不向太宰治父亲或母亲告状。


“你真的好无趣啊,为什么这都不生气?”太宰治从高处跳下来,把一根树枝当做武器扔向了中原中也。


中原中也面无表情地转过身并精准接住了那根树枝说:“什么?”


“啊啊,我说你是木头吗?那个芥末粉这么难吃,胡椒这么呛人,摔在地上的时候这么痛,你为什么不生气呢。”太宰治在墙边气急败坏地跺脚,他想不明白世界上怎么会有这种人,像是失去了感情又失去了痛觉神经一般。


中原中也没有理太宰治,转而就走了。尽管每一次吃亏的都是中原中也,但离开时狼狈的一方却永远是别人,他就像一位高高在上的神祇,不屑于同任何凡人对话一般,任他们嘲笑任他们玩弄,犹如在欣赏一群小丑的自导自演。


太宰治很不爽这样的感觉,他喜欢刁难和捉弄家里的仆人,偶尔连他的父母都会被他的言辞推到哑口无言的地步——但这是他第一次失败,败在了他天降的同父异母的哥哥身上。


“为什么会这样,你是不会死吗?”太宰治冲上去挡住中原中也的路,然后好奇地在他身上看来看去。中原中也避开他的视线然后换了一条路,太宰治却又凑上去:“你不讨厌我吗?你不讨厌那些欺负你的仆人吗?”


中原中也甚至瞥都不瞥他就继续换方向,却没成想太宰治锲而不舍地跟上去,边走边在他耳边大声吼:“中也是笨蛋!是没有脑子不会思考的蛞蝓!他就算被……唔!”


痛感突然通过皮肤爬上了神经最后传达到大脑,在太宰治没反应过来的瞬间,中原中也已经一拳头揍上了他的脸。脸上原本就有的伤口在震荡之下迅速撕裂开来,眼窝处有了深深的青痕。而下一秒中原中也整个人扑过来把他摁在地上,紧接着另一拳落下,鲜血从太宰治嘴角流出,强烈的痛感让他皱起眉头甚至轻叫出声。


可是太宰治却在笑,鸢眸中闪过兴奋,丝毫没有被打的委屈,反而是很有成就感道:“中也生气了吗。”


“我讨厌你。”中原中也语气极其平淡地陈述起这个事实。


太宰治曾以为只要把芥末粉再多加几勺中原中也就会生气,但结果并没有;他也曾以为只要他帮忙赶走欺负中原中也的仆人,对方就会感激,结果依然没有;他还以为只要被整过一次的中原中也就会讨厌他害怕他,但仍是没有,下一次那个小蛞蝓还是会面无表情地坐上再一次被割断了绳子的秋千。


可是太宰治知道中原中也并不傻,宛若坠海蓝月一样的双眼清澈得映不出那些充满污浊的灵魂。中原中也满眼都是不在意,连一个鄙视的眼神都不屑,太宰治难过地想着自己是不是要认输了。但直到现在,疼得冒泪花的太宰治大声地嚷着:“我也讨厌你,中原中也,你是我见过最讨厌的人。”


虽然这么说着但太宰治的双手却环上了中原中也的脖子,他咬着小男孩嫩嫩的耳垂问:“讨厌我的人有很多,有的是怕我,有的是嫉妒我。中也,你是为了什么呢——”


中原中也皱了皱眉使劲地掰开太宰治的手指,呼吸有些艰难地反问他:“你既不是怕我抢走你的地位,也不是为了取笑我,为什么要这么做。”


太宰治手上的动作停住了,好看的眼睛似笑非笑地望着中原中也,半晌后他发现自己无法回答这个问题。


他给不了他答案,他亦回答不了他。


太宰治和中原中也扭打在一起,疯狂地往对方身上留下丑陋的痕迹,仿佛多添一道伤痕就可以多向对方展现自己的一分的厌恶。两个在众人眼中古怪到令人惧怕的孩子就这样玩着“比比谁更讨厌对方”的幼稚游戏。

 

3:


自从那一次打架过后周围人都发现两位少爷几乎是天天黏在一起,更准确地是说太宰治单方面每天来骚扰中原中也的清净。打架的后事大概就是两个人都被家规惩罚,尽管太宰治的母亲一再求情,甚至后来在看两个孩子挨打的时候,她几乎哭到咳血,可严厉的家主没有放过他们的顽劣行为,中原中也更是因为是先动手的那个单独被罚在小黑屋里面壁思过了一个下午。


没有这项处罚的太宰治竟然主动地溜过来陪他,还嘲笑说你怎么这么老实,真的就在这儿站得像个稻草人似的,老头又不会过来检查。


“你要是把之前我捉弄你的事情告诉老头,说不定受惩罚的就不是你了,唉说到底中也还是傻呢。”


中原中也没有回答太宰治而是踹了他一脚,然后继续双手紧贴裤缝中线背挺得直直的。太宰治在他旁边坐下来,并扯着中原中也的衣袖强迫他也坐下。中原中也最开始不肯,可太宰治愣是像要重新打一次架似的把他扑倒在地上,吃了一嘴灰的中原中也怒视着同样吃了一嘴灰然后边笑边咳嗽的太宰治。


中原中也说,太宰治你真的很讨厌。太宰治回答说彼此彼此,中也蛞蝓也总是令我讨厌到发指。


似乎是没有话题了,沉默了一会儿后太宰治道:“呐,你现在应该叫太宰中也吧?”


“不,我不喜欢这个姓。”


“为什么?你现在可是太宰家的大少爷了,未来完全有可能是继承人。”


“我不想跟你这样的人同根同脉总可以了吧!”


太宰治托着下巴打量着中原中也好看的脸,众人总说他们长得很像,但太宰治觉得那些人都在说谎,他们明明长得一点都不像。中原中也说自己的头发和眼睛都同母亲一个颜色。


“那可真好,少遗传点那个老头的基因……”太宰治说到这里就开始嫌弃,说要不是自己有英俊无比的底子,继承了他父亲那个脸,不知道多难看。


谈到这里太宰治问中原中也:你恨你母亲吗?中也说不恨,他是他,他母亲是他母亲。太宰治弯了弯唇角,他见中原中也大多数时候脸上都是一副怜悯世人的淡然模样——尽管他自己在别人眼中是如此可怜。


“你母亲应该是个很漂亮的人吧,能让老头那家伙都被迷住,他可是很在意名声的,从小就与贵族小姐定亲却有了一个毫无来头的情人……”太宰治又回到了刚才那个话题,“你和老头真的一点都不像。”


中原中也回答,他的母亲有橘色头发和湛蓝的眼睛,他认为她穿上白裙子跳舞的时候最美丽。


“可是她下葬那天,人们为她挑了一条黑裙子。”中原中也说着的时候神情依旧淡漠。


太宰治说:“我的母亲也爱穿黑色,因为我父亲喜欢。”


然后空气沉默了许久,太宰治突然干笑起来贴在中原中也耳边道:“祸水,你知道吗?中也你的母亲是很美丽的祸水——我曾偷听过我父母吵架时这么说过。你也是啊,你和你母亲一样,都是危险的祸水,你们最大的过错就是长得太过美丽了,啊你知道吗?”


太宰治又开始自顾自说起中原中也听不懂亦或者不想去懂的话,最后太宰治又开始埋怨中原中也真的很讨厌了。


中原中也把蹭在自己身上的太宰治强行拽下来,但对方就像身上沾了胶水一样死都拖不下来,鸢眸中有炽烈的情绪在涤荡,太宰治的身影缩小了无数倍坠入中原中也的眼中,宛若坠入深不见底的海,窒息的感觉让他挣扎着向上,最后找到了一块浮木,于是太宰治紧紧地抱住了救命稻草。


可他发现,那亦是中原中也。


“其实他们都觉得你很听话很老实,只有我知道中也不是什么好孩子,他打人可疼了,所以即使你很讨厌我也要乖乖讨好我,不让我去戳破这个秘密哦,不然的话到时候大家都讨厌你了……可如果实在没有人愿意同你相处了,我也不是不可以勉为其难地接受中也,免得你太孤独了哪天发病就去死了……”


中原中也放弃挣扎了,坐在墙角听太宰治说这些有的没的,但最后一句话后他静静地看着太宰治:“其实孤独的是你吧。”


太宰治扬起眉笑了,笑着接受了现实,放开了浮木坠入海底。


“啊,我好想去很远很远的地方,去那种有高耸悬崖的山,然后站在悬崖上,然后再掉下去。”

 

 

4:


很快他们又参加了一个葬礼。


悠长的进行曲仿佛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耳边盘旋着的旋律像是魔咒般让脑海空白。庄严肃穆的葬礼就如同那个女人生前的模样一般,基调是黑色的,天空中没有下雨甚至有暖暖的阳光。


黑色的西服勒得中原中也呼吸不顺,他并不适应穿这种衣服,此时他看着木棺上的花纹似与自己母亲下葬时有些相像,但与之前不同,这次来了许许多多形形色色的人,中原中也见他们在自己眼前晃来晃去,觉得所有人都长成一个模样,直到棕卷发的少年出现在视线中。


太宰治不太喜欢有阳光的天,他遮着眼睛说:“这里的人好多,我快呼吸不过来了。”


中原中也说这是你母亲的葬礼。


“是的,我也是没有母亲的人了。”太宰治微微靠在中原中也的肩膀上,“老头问今天有没有人找你麻烦?”


尽管消息已经封锁得很严实,尽管太宰家明面上已经做足了功课说尽了谎话,但关于“太宰中也是太宰家家主的私生子”一流言还是无法抹去,来往的人有不少曾见过中原中也的照片认得他,故此次前来定是有不怀好意之人。


“没有关系。”事实上中原中也连他们那些大人在说什么都不知道,更是无视了所有朝自己投来的眼光。


太宰治迅速结束了这个话题,这时有一个人路过因为道路太窄而不小心踩了他一脚,太宰治沉着眼光道:“没有想到原来葬礼会这么吵。”


他向往着死亡,向往着没有痛苦的安睡,但如果死后他也要举行所谓的葬礼,那估计刚刚闭上眼睛就会被这些无聊的人给吵醒吧。


“她值得的,她很善良。”中原中也没有看着太宰治,而是看着被人重重包围着的墓碑。


“她的确是个善良的女人,她很温柔很包容,即使我做了很过分的事她也只会偷偷垂泪,曾经我因为不爽老头而毁了他的一桩生意,当时老头要惩罚我来着……反正她气到吐血,从那个时候我才发现她生着很严重的病。”


“生病?”


“是的,心病,治不好的病。可能与老头有关吧,自己爱的人自己嫁的人不爱自己,还真是狗血的故事。”


“最开始还以为她不会接纳我。”


“你竟然会在意这个吗……其实只要我父亲同意了她就无法反对,如果我父亲不同意,你无论如何也回不来的。”


“是的,他不同意我母亲活着,所以杀掉了我母亲。”中原中也说得很小声,他微垂着双眼似乎是困倦的模样,他用和以往一样平淡的语气陈述了这个事实——那个身为他父亲的男人杀死了他母亲。


第一次听见这件事的太宰治问:“你恨吗?我是说杀害你母亲的凶手。”


“不恨。”


“你在意你母亲的死亡吗?”


中原中也没有说话了很久,眼神渐渐陷入迷离,他似乎回到了很久以前的记忆中去,并在里面寻找什么:“我母亲以前很喜欢坐在火旁看飞蛾,她喜欢俯下身去观察飞蛾扑向火焰的那一瞬间。她说原本犹如空中蜉蝣的生物在目触到火光的那一刻,终于找到了生命的意义,那样的温暖足够让其付出冰冷的生命。飞蛾扑火自取灭亡,但它不后悔,它十分热忱地去死了——所以我并不在意她是否死亡,我只觉得她没有不快乐。”


飞蛾扑火。太宰治重复念了一遍。“或许你的母亲不是飞蛾,她是火,是你比发色还明亮的火,但凡靠近的人最后一定都会毁灭的,但她不一样,她会永远停留在一个很美丽的时刻。”


中原中也问:“你呢?你不为你的母亲感到悲哀吗?”


“悲哀。”太宰治蹲下身说,“她是真正的可怜人。”


5:


青葱之色为年少的天空添上亮丽装饰,当再次回首观望时,那心比天高的年纪,那恣意飞扬的岁月便会像隐隐泛着疼痛的美丽伤痕般,划破苦涩的心。


这个学校和中原中也来之前想象得差不多,十分欧式的装修与气派的楼阁,让人怀疑这并不是什么新修的贵族学校,而是为了复古中世纪准备的景点。银杏树一排排地长在教学楼周围,层层叠叠地使人发闷,中原中也想总有一天会有人窒息在这温暖又狭窄的环境中。


关于太宰治和太宰中也的传说,从很早开始就以各种各样的形式流传在众学生之中。有人说他们关系并不好,因为太宰中也抢走了太宰治原本的继承人位置,而实质上的证据,便是太宰治会想尽办法地捉弄太宰中也,不管是藏起他的文具还是当众念他的作文,即使已经十几岁了,他仍以幼稚的方式折磨他的哥哥。


也有人说,他们关系好到可怕,有人曾在放学后操场上的角落,看见他们在接吻。


太宰中也和太宰治,哥哥和弟弟,一个少言踏实,一个甜言蜜语天花乱坠;一个与人几乎无深交,一个却犹如众星捧月般叱咤在校园。当橙红色头发的哥哥一手提着放在肩上的衣服、一边从图书室走出来时,总能偶遇这个点刚从vip餐厅挥霍完出来的弟弟。这个时候太宰治身边一定是围着一群人,或臂弯里还挽着他的不知第几任女友,他会轻轻勾起唇角笑着看太宰中也,后者选择送他一个白眼然后一言不发地离开。


但仅仅是这一眼,只要是在场的人都会觉得,那一瞬间只有他们两个是有色彩的。


他们时常像小孩子那样从教学楼这头追到办公室那头,太宰治会被打得鼻青脸肿,笑得却一次比一次大声。他们拥有的是少有人可以企及到的天分——不管是学习努力的太宰中也还是时常逃课的太宰治,考试分数总能让想教训他们的老师说不出话来。


对于学校里的其他人来说,太宰治更像天空中遥远的星辰,光芒是可望不可及的。太宰中也则要亲民得多,就算哪天实在忙碌,找这位大少爷帮忙换一下值日也是可以的,许多在太宰治面前畏惧得连话都说不清的人,却能在晨读前非常自然地拜托中也班长帮忙划掉迟到名单上的圈。


但太宰治却嘲笑道,中也,你好冷漠啊,你看你身边都没什么朋友。


总比你狐朋狗友一大群好吧。


呼,怎么能这么说,他们每一个都比你重要,都是我的挚爱。


哦,是挚爱——是你前两天还搂在怀里的女性挚爱,就这么把她一个人丢在酒吧里不管?


其实对太宰治来说,中原中也才是那个遥不可及的星辰。


没有人说得清道得明这两个人到底是什么关系,但一说到其中一个,就必定会想到另一个。太宰治的女朋友换了这个来了那个,但唯一留在他身边不变的,只有中原中也。


太宰治长着一张好看到死的脸,再加上情商智商双在线,很会讨女孩子欢心,用中原中也的话来说,学校里外的女生就像飞蛾扑火一样努力地扑进太宰治怀里,但最后都是笑着来哭着走。太宰治喜欢在放学后去酒吧呆着,无论是蹦迪还是唱歌的样子都能引得全场窒息,他很享受花花绿绿的灯光照在自己身上的感觉,那一刻犹如被无数道利剑戳穿心脏,血液在疯狂流动后会蓦然静止。


可太宰治却永远不会在外面呆很晚,他每天晚上会按时离开。跟随他一同来酒吧的人,会看见一个橙色头发的人骑着红色机车来接他,机车启动之前还总可以听见他们争吵几句。


每一次都是如此,如果女孩子黏着太宰治不让他走,他就会收起一贯的笑容,然后把女孩纤细的手指一根一根掰开。


中原中也在外面一边抽烟一边等他,那个时候的中原中也才刚刚开始学抽烟,时常被呛到。太宰治说他人的型号不大,偏偏还要学大人的样子,中原中也会一脚踹过去,如果踢中了就发动机车走人,如果没踢中那么酒吧门口会上演一场免费二人杂技。


夜风吹拂过太宰治白到有些病态的脸,他坐在机车的后座,以冷的理由从后面搂住了中原中也的腰。


“中也对我真好呢。”


“你他妈是喝了多少杯才会说出这种话。”


太宰治不用摸都知道中原中也的脸颊有多烫,他放肆一笑,勾住了中原中也的脖子说:“哥哥,中也是我哥哥啊,当然要对我好。”


“混蛋!给老子放开啊!”


中原中也被太宰治干扰得没办法专心驾驶,原本在公路上奔驰的机车似乎也失去了平稳的运行。中原中也见实在没法了,索性一拐弯把车停在临时的路边,让太宰治吹吹夜风醒过来后再继续走——必要时还可以通过物理办法让他清醒。


“你不用多想,我不来接你,你一个人一定在门禁之前回不去,到时候被父亲发现了我们两个会一起受罚。”中原中也点燃了一支烟冷冷地说。


太宰治不再像刚才那般吵闹,他明明知道他的哥哥是心口不一,但这时候他还是觉得这个与他骨血相连的人和他隔着有银河系那么远。


在太宰治印象中,没有什么时候是中原中也不能马上到他面前的时候。他会把女孩子留在酒吧里面,但中原中也时常送了太宰治后还会帮他把女生送回家,说是害怕给家里带来麻烦。有时候他会半夜偷偷从窗户溜出去,中原中也劝说无效后就会帮他隐瞒家里的佣人,说是怕连累自己受到惩罚。不管太宰治多晚结束他疯狂的夜生活,只要一个电话打去,十秒内就一定会有一个带着困倦的声音在电话那头怒斥他,并且在半个小时内到达现场。


太宰治知道,不管自己在哪里,中原中也一定会把他带回去,不管家里的围墙有多高,作为继承人的中原中也始终能帮他来去自如。


“你真的不怕猝死吗,太宰治。”


“不怕,死了正好。”太宰治趁着家里守夜的佣人不注意,又溜进了中原中也的房间,然后爬上床,不顾一切地将自己蜷缩起来,靠近中原中也的怀里。从很小的时候太宰治就喜欢挨着中原中也入睡,他的身躯永远是暖和的,总让人在冷的时候不由自主靠近。中原中也骂太宰治是捂不热的混蛋,就算在最热的夏天,他的体表温度还是比正常人低一些。


“你去死吧,你个没良心的。”中原中也平躺在床上一动不动,眼神里无光。


太宰治使劲用下巴蹭着中原中也的肩膀,他喜欢以各种姿势圈住他的哥哥,不论是缩在人怀里还是把人从后面搂住,太宰治都一定要让中原中也一动不动任他捣鼓——这些小心思他从来没花在他的女友们身上。


感受到动静的中原中也已经没有力气再去推开他,只是突然道:“你不准死。”


太宰治轻笑:“为什么,别说又是为了阻止我实现愿望。”


“因为我答应过你母亲,她说,她求我,让我别让你死去。”


你上吊我就把绳子剪断,你跳河我就把你从水里捞起来,你吃药我就让你吐出来。一定不会让你死成,来污染我的信用的。


太宰治收起笑容,双手缓缓爬上中原中也的脖子,音节在喉咙里支离破碎,想说什么却一直说不出口。


不用的,中原中也,不用去赎罪,你什么错都没有。她想要你救我,但或许谁也救不了我。


6:


中原中也看了看面前的一群人,又看了一眼太宰治。


“找我的。”太宰治的声音听起来毫无紧张之感,中原中也忍住了想把他扔出去的冲动。


起因是放学路上太宰治开了个玩笑,两个人像小学生一样追逐打闹到巷子里,结果是还没缓过神来就被一群人堵在了死路里。


两个人的内心都毫无起伏,与他们打交道的人除了学校里被娇生惯养的少爷小姐们,还有这些看他们不爽的无名之辈,这些人生活在这条街的最底层,时常报团取暖。他们没有亲人没有欲望没有羁绊,有时候想要的仅仅是打一架的酣畅淋漓。


这条街上仿佛有一个不成文的规矩,不管你身份如何,参与进了对抗事件,败者自行承担伤口。许多原本与中原中也无关的事,加上一个太宰治就有关了。


有人说中原中也打起架来就是个疯子,曾经一个人把一群人打进医院的战绩被这条街的少年们视为恐怖故事。


中原中也天生就是打架的料,就像他母亲天生被舞之女神吻过一样,只不过母亲是因为热爱,而他是被某个麻烦精被迫拖累的。


只是与那些一股脑往前面冲的人不一样,他身后那个罪魁祸首还是有一定作用的,中原中也会一边嘴上骂着太宰治,一边听着他的战术指挥。


……


“退后。”


完全没有多说话,中原中也一个健步几乎是冲了出去,太宰治也沉着脸往后退。一群人突然袭来,中原中也以闪电速度躲开,敏捷的身手在狭小巷子中行动得游刃有余。只是奈何对方攻击过于不间断,一个瞬间反应的后退靠着墙根勉强站稳。打斗的窸窣声响彻了空荡小巷,中原中也转身之间又躲过对方的偷袭。


自从跟着太宰治一起上学后,中原中也就学会了切切实实的打架,不仅是学会了打架,还学会了一打三一打十,学会了给自己包扎学会了如何寻找最短的逃跑路线。明明是一位大家族的继承人、学校里拿奖拿到手软的好学生,偏偏走在校外面时,总是被畏惧的目光所注视。


“左边,有从上面来的具有冲击力的攻击……等等,先躲后面!”


“老子知道!混蛋青花鱼!”


中原中也打得十分吃力,在较为默契的群击配合下近乎只有躲的份儿。忽然一个人从墙后蹿下,快如闪电的速度击中了他的颈部,一阵疼痛袭来。而中原中也的第一反应是迅速退步到安全区,动动脖子不顾伤口冷眼看着那些人。


该死,刚刚居然站了一个死角。中原中也暗暗咒骂着自己。


敏捷而娇小的身影在人群中寻找机会,这些人比学校里那些纯粹没事找事的纨绔些耐打多了。中原中也身上的伤口不知有几处,生生地疼,却还得忍受更重的踢打。


“撑住啊蛞蝓。”太宰治在中原中也给他争取的时间间隙里,以旁人注意不到的方式点开的通讯器,他此刻内心的焦躁在不停上升。


太宰治一直盯着巷子里已经年久失修、摇摇欲坠的墙看。


中原中也大口喘着气,拖着已经疲惫不堪的身子迎接战斗,如他当年没有被接到太宰家之前,与街头的流浪孩子们抢一块面包一样,燃烧自己的血液与对手进行绝地反击,目的即是为了生存。


好疼,眼皮还有点重。


太宰治抿着唇,他此刻只好把所有希望寄托在他几乎不听全靠无师自通的物理知识上,脑海里疯狂计算着什么,以及考虑着以自己的力气是否能撼动着这墙的一块砖。


因为疼痛中原中也走神了一瞬间,但转眼就是刀锋般锐利寒冷的神色。他靠着墙角的身子紧了紧,并深深感受到有什么事情即将发生,给他带来压抑。


“快跑!!”太宰治鲜少用吼的方式。


中原中也没有犹豫,几乎是下意识地接收太宰治传递给他的信息。


无数的碎屑从眼前迅速降落,无声席卷的慌乱是什么东西崩塌的前奏。


轰隆——


好几声巨响接连传送到中原中也的耳中,他知道这是太宰治搞的鬼,并且想着要是他敢搞出什么幺蛾子就把他谋杀了扔到学校后山喂狗。但事实却是一阵烟尘笼罩住了自己,眼前什么都看不清,混乱之中传出一群人的怒骂声,此时中原中也听太宰治的声音听得尤为清晰——


“过来,中也,在你的右后方。”


中原中也犹豫了一秒来思考这是不是幻听,但内心莫名的信任催促着他赶紧离开现场。于是


他刚刚向身后一转,就有一道力量拉住了他。中原中也猛地向前一倾撞到了太宰治怀里,肩膀的伤口被摩擦的力弄得生疼,他轻嘶一声,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被人拽走了。


然后是自杀般地狂奔。


“唔……”中原中也被太宰治安置在一个隐蔽角落后,昏昏沉沉地环视周围,相比起只把衣服弄脏了一点的太宰治,自己浑身伤痕累累实在是太狼狈了。


“别动,别出声。”太宰治从身后抱住他,并捂住了他的嘴,把颤抖的声音尽量放平和,“很快老头的人就会来了。”


中原中也点点头,他感受到太宰治正用着随身的绷带简单地帮自己处理伤口,那个蝴蝶结打得格外拙劣,他想笑却没有力气。中原中也能感觉到平时里看上去吊儿郎当的太宰治是真的慌了,或许某人现在正在怀疑自己聪明的大脑失算了什么才会沦落成现在这个地步。


“别睡,中也,你现在的样子睡着了特别丑。”


“你他妈才……唔……”中原中也痛苦地皱了皱眉。


“回去过后老头子一定又要念叨我们了,你觉得他会干什么?先处理我们还是先公关,我已经迫不及待地想看他焦头烂额的样子了。”


“哎你……”


“对了,刚才可是用我天才般的计算拯救了你,如何制造出混乱又不伤害到你这只蛞蝓还真是苦了我的脑力,你要好好谢我,知道吗中也……中也?”


中原中也昏睡过去前听见的最后的声音,是急促的脚步声,太宰治在原地没有动,应该是父亲那边的人来了。


……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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