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黑】海盐抹茶芝士

*1.5W一发完,我流if线,有很多私设和改动

*是 @爱迪尔【布星】 的梗,谢谢布布!



BEGIN



1:


十六岁时太宰治给中原中也买了第一杯奶茶。


当时湛蓝的眼睛里满是拒绝和不屑,而太宰治轻哼“啧啧”地笑了,说中也你是不是个得了厌糖症的人,身上除了令人退避三舍的酒味和烟味外,一点令人向往的甜美气息都没有,和可爱的小姐们比起来实在是太差劲了。


中原中也当时正在处理他的宝石生意,极度不情愿地分给太宰治一个眼神,反问他:“你明明比我还能喝。”


很多人也知道太宰治会喝酒,但却没有人看见过他喝醉的样子,在一个偏僻的叫Lupin的酒吧中,有人见过太宰治一个人端着高脚杯,在昏黄的灯光下坐了一个晚上。


太宰治直接笑出声来,年纪轻轻的他们早已学会了与酒相伴,在酒精中迷失自我,在迷失中唤醒新的一天。


然后太宰治从中原中也的椅子旁站到了他桌子前,并在他桌前坐下——这是只有宝石生意的大客户和森先生才有资格坐的地方。


修长的手指抢过了中原中也手里的文件,太宰治像个品鉴师一样非常优雅地翻看着上面的内容。中原中也没有反对,想看看这青花鱼究竟想干什么,并做好随时一拳奏向他的准备。


看够了文件的太宰治终于进展了第二步,他把用塑料口袋装着的奶茶往前推了推,让奶香四溢得更嚣张一点,把头往前伸了伸,带有蛊惑意味地问:“真的不喝吗?抹茶味的,糖又不多。”


说实在,中原中也并不排斥糖精,只是平常食用得少,没有吃甜食这方面的爱好。随便换个人来送,他随随意意就收下了,可奈何面前的人是太宰治,这个脸蛋端端正正,但思想歪瓜裂枣的混蛋,说不定这根本不是抹茶,而是用来整自己的芥末。


这么想着中原中也就条件反射地睨一眼太宰治,全不信全疑地说:“你这家伙会有这么好心会给我带东西?怕不是自己尝过了难喝才给我的吧。”


“哪有哪有,我在中也心中就是这个形象吗?哦虽然以我对你的厌恶程度,会给你带奶茶这种事情的确会令人反胃,但是我觉得你睁大你水汪汪的小狗大眼,对我感恩戴德的意外模样,会让我格外高兴。”太宰治痛心疾首的姿态做得十分夸张,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在手舞足蹈着表演什么喜剧,“真可惜,你不上当。”


中原中也从人手旁拿回文件,然后“哐”地一声打在他头上,一脸嫌恶地听着太宰治开劣质玩笑,现在中原中也百分百确定,不管什么理由都是太宰治临时胡编乱造的,最终的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来烦自己。


于是中原中也干净利落地说:“滚。”然后作势要把太宰治扫地出门。


这一次太宰治破天荒地没有一脸“打就打谁怕谁啊,你个暴力蛞蝓”的抗争表情,而是干笑着做了个达咩的手势,老实得跟十五岁时候在游戏厅遇见羊组织的人似的,还以好男不跟蛞蝓斗的欠揍借口,制止了这一场战争。


“任务回来路上,有家店的老板端着奶茶出来很热情地销售啦,你也知道我心地善良助人为乐,就买了一杯,没有毒的——我也不知道好喝不好喝,其他人都下班了,中也你帮我尝一下嘛。”


太宰治摆出无赖架势地把整个人蹭向中原中也,在后者眼里他就像一只马上要爬上身的黏虫一般。


遇到这种幼稚又无趣的要求中原中也本打算态度强硬、冷漠拒绝的,但不容他开口太宰治就继续说:“少喝点酒吧中也,你趴在酒吧吧台上的样子难看死了,小心半夜猝死。而且你不是想搬家吗,把钱花在酒这种贵玩意儿上干什么。”


宿醉对中原中也来说是不需要理由的,有人说中原先生总是在酒馆里喝一晚上的酒,累了就趴在前台睡一会儿,没有哪家店会对他打烊。



这算是在变相关心他吗?这还真他妈的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芥末都能自己变成抹茶了,中原中也从文件里抬头准备使用不多的语言储备来讽刺太宰治——


却对上了那双非常认真的鸢眸。


……


好吧,就算你个混蛋是装的,老子也就装眼聋耳瞎,满足你这无赖的要求,陪你浪费一下时间。


“给——”太宰治把奶茶推过去,中原中也发现人家已经非常服务周道地把吸管给他插好了。


中原中也端起奶茶,有些用力地握住纸杯,感受还算暖和的温度,如临大敌一般看着一杯普通的奶茶。


他以前从未喝过,更不会想到第一杯这种小玩意是太宰治带给他的,于是再次非常怀疑地看一眼太宰治,这人仍十分老实地对他笑。


中原中也最讨厌太宰治这种表情了,准确来说是有点害怕,总盯得他心虚,然后总不知不觉地掉入陷阱,相信太宰治的鬼话。


蓝眸沉了沉,深呼吸一口,然后用力地吸了一口。


也甜,也苦,但却比酒精带来的冲击力淡了太多太多。


“怎么样,中也。”太宰治眨着那双好看的眼睛,里面布灵布灵的光简直比奶茶店的老板还要期待这杯茶的反馈。


中原中也憋了大半天,假装回味了好久才吐出一句:“……还行。”


本以为太宰治会对他匮乏的表达能力感到失望,并且落井下石,但今天的混蛋心情似乎格外好,风轻云淡地来了一句“那下次路过我还买”就轻飘飘地走了,搞得中原中也一愣一愣的。


望着除了自己和办公桌和文件外,空空如也的办公室,中原中也开始真正回味刚才的味道。


他没有喝过奶茶,但和首领出去面见客人时,尝过正宗而高端的抹茶制品,前者与后者比起来简直是劣质到下水道里去了,老板虽然很朴实地放了一大勺抹茶,但显然做工不精细,连中原中也这种味蕾粗糙的人都能很明显地感觉到。


但高贵的原汁抹茶唯一比不上这奶茶的,是那淡淡的甜味。


那股没有掌握好放糖力道的味道,一尝就知是生手。老板没有娴熟的技巧、没有怀着老陈的赚钱经道,只是一心想调制出新产品去吸引那些风风火火的少年人,不知轻重的模样像极了也他们那颗无论如何都沉不下来的心。




2:


后来太宰治还真的是说到做到了,隔段时间会给中原中也带一杯奶茶。


很多年过后他回想起当初的奶茶,和后来的对比显得无比简陋、粗糙,甚至每一杯调制出来的味道都有很大不同,就连包装都是那么朴实无华。


只要带了奶茶的那一天晚上,中原中也就不会去酒吧。


太宰治偶尔也会去其他酒吧喝喝酒,然后总能遇见宿醉的中原中也,那时的小矮子卸下了白天对其他人疏离礼貌的戒备,晕晕乎乎地红着脸趴在桌上。别说,那场景还不赖,他也曾动过把中原中也这个样子拍下来,然后把照片挂在港黑公告栏的心思。


但想了想还是没有付诸实践,毕竟让中也在众人面前丢脸并不是太宰治的乐趣,他的新鲜兴致是看中原中也在他面前气急败坏,他也说过他想看中也作为人痛苦的模样,前者和后者,无论哪个更幼稚或者哪个更沉痛,都是作为一个人最鲜活的样子。


所以除了酒精,太宰治在路过奶茶店的时候会想,说不定中原中也还需要点别的。痛苦而颓丧地趴在吧台宿醉,和生怕别人发现他喜欢这种小玩意似的、偷偷摸摸地接过奶茶,这两种行为,都是让太宰治感到有趣的画面。


太宰治曾听说,喜欢宿醉的人,如果不是因为喜欢酒的味道,那一定是在最深最暗的夜里有着最沉的梦。


太宰治深以为然,毕竟他自己就不容易喝醉,不太对乙醇上瘾,也没那么喜欢喝醉时迷离的感觉,那种浑浑噩噩的感觉不比他清醒时的痛苦少半分,而且他不怎么做梦。


可是中原中也呢,他喜欢酒的味道吗?太宰治觉得他根本没有自己的爱好,喜欢喝酒喜欢机车喜欢打游戏,也只不过是和下属或者和自己,混在一起久了被同化起来的习惯。


难道他是在最深最暗的夜里,有最沉的梦吗?不,中原中也甚至连梦都不会做,他八岁以前的记忆是空缺,相当一部分时间,甚至生活在比最深最暗的夜里,还要暗还要黑的混沌之中。


于是太宰治忍不住问热爱生活的中原中也,你到底为什么那么喜欢喝酒啊?每天准时喝醉准时清醒,半路有人来暗杀你,你还能起来打个醉拳?


中原中也一愣,以迷惑的眼神回以太宰治疑惑的眼神,非常理直气壮地说:“我就喜欢,碍着你了?”


“对,碍着我了。”太宰治也非常理直气壮地回答,然后把脚步踏得很大声地走了。


太宰治一个人在集装箱里生活了太久,暗无天日的时光就像镌刻进了血液里似的,让他阴郁而寂寞。“搭档”这种东西是他不需要的,中原中也亦是不需要,他们两个丢开了彼此会更加自由,但是从森鸥外那洞悉一切的精明眼神中,太宰治能感受到,自己的生活一定会因为中原中也的来到而大为改变。


以前爱怎么作死就怎么作死,现在有一个气不过要出来拦着他自杀的中原中也。以前有事没事醉生梦死不要命地活着,而现在有人向他传递热爱生活的理念。


太宰治偶尔会被中原中也的固执行为弄得无话可说,只好无奈地放下自杀的刀片,偶尔也会不反驳中原中也的意见,不把办公室的象征美好的那朵花给掐死。


作为公平太宰治也让中原中也的生活要有改变,让他别那么自以为是。比如说加入黑手党,碎了他捧起羊组织的正义之梦,比如给他买奶茶,让他知道他是个容易被这种小玩意吸引的小孩子。


森鸥外曾挂着意味不明的微笑看着他俩,说:“太宰君,中也君,作为搭档你们要建立起对彼此的信任。”


那个时候他们完全不理解“搭档”意味着什么,只觉得被强制绑定在一起,天天都要看着对方那张脸,简直会反感到想吐。可太宰治和中原中也就是保持着少年人化不开的固执,一定要给对方添点麻烦地在对方面前刷存在感——目的就是达成自己的想法。


比如太宰治就以捉弄中原中也为莫名乐趣,比如中原中也就以救自杀的太宰治为莫名责任。


他们两个互相觉得对方幼稚得傻缺,但正是这种微妙的平衡建立起了年少的他们之间微妙的信任。


回想起来,从集装箱和实验室走出来的两人,在遇见后的那段年少时光,似乎是一生中最自由的时候。即使身在繁重的枷锁里,少年人也没有太多羁绊,他们轰轰烈烈地去杀出名号,像街头青年混混一样打架,未曾沉淀的心也未曾停下脚步去审视这段关系。


只是莫名其妙地,有了微妙的信任。


这种微妙的信任,可以让中原中也把自己的后背交给搭档,开启自杀式的污浊状态。可以让太宰治暂时停下聪明大脑里仿佛一刻都不停的精妙计算,和搭档痛痛快快地吵一场小学生般的架。


森鸥外想用钻石打磨钻石,想利用捆绑关系来让他们互相影响。太宰治承认他们高明的首领做到了,他现在很乐于给中原中也买奶茶,然后趁着他下属不注意偷偷递给他。




3:


“话说,太宰,你当时递给我奶茶的时候,真的没有想着捉弄我吧?”中原中也从秤上下来,发现自己又胖了一斤。


正在旁边打游戏的太宰治似是无意地说:“没有啊,我自己还喝了一口,觉得味道一般就想着给你了,我又不会给自己加料。”


太宰治本想表达的意思是“你想多了”,但中原中也却“噗”地一声把刚包进嘴里的奶茶吐了出来,他瞳孔放大,并不可置信地提高了声调:“意思说我喝了你喝过的吸管?”


飞速在游戏机上蹦跶的指尖也停滞了瞬间,伴随而来的“game over”和被戳穿秘密的感觉一起化作一种烦躁感在太宰治全身游窜。他看似若无其事地说什么,都一起执行过那么多任务,在野外一起睡在一块地那么多次,还一起脱过衣服在深山老林中的火堆里烤干,怎么这点事就不好意思了呢。


中原中也脸颊微红,气急败坏地回答:“那不一样!”


太宰治问他哪儿不一样,他说不出来,只好赌气跑出家门。看着中原中也的背影,太宰治自顾自在原地扬起了唇角。


跑出家门后,面对着人来人往和车水马龙中原中也不知道往何处走,边气边走他甚至路过了一家奶茶店。望着招牌广告处那无比眼熟的杯子他不禁一愣,原来太宰治买奶茶的地方离港黑这么近。


广告上写着:抹茶芝士奶茶


比之前的抹茶多了芝士。


“你是第一次来店里呀,年轻人,眼光很好啊。”和蔼的老板看着中原中也说,“一眼就看中了我们新的品种。”


这是中原中也第一次付钱给自己买奶茶,这玩意其实在那个时候也不算便宜,所以太宰治给他买奶茶让他省酒钱的说法是不成立的。


是涩味中带有甜味的感觉。


一股浓烈的咸甜味涌上味蕾,浓厚的奶香一时把他喉管都堵得喘不过气。


第一次买的中原中也遇上了加了芝士的奶茶,它从抹茶变成了抹茶芝士。


他无故感到了冲上来的甜腥,晕乎感接踵而至,这是他从未尝过的蜜甜。




4:


时光的存在随着少年在畸形环境中成长逐渐清晰,中原中也仍是每天都看着太宰治,他脸庞上的青涩逐渐褪去,长高得以前的衬衫已经穿不下。但中原中也仿佛还是原来的样子,过着太宰治形容为“乏善可陈”的生活。


似乎真的是为了对太宰治感恩戴德,又或者为了不欠他钱,中原中也后来的日子也会给太宰治带奶茶,只不过没有纯粹的抹茶味了,只有更甜的抹茶芝士。中原中也知道太宰治也没那么能吃甜,可还是会在他桌上留一杯,喝不喝是太宰治的事情。


这一天太宰治又一次看见了桌上的抹茶芝士,盯了好久后轻轻地笑了,距离上一次见到中原中也已经是半个月之前,他们两个最近都忙得发疯。


太宰治才不要中原中也对他感恩戴德,这只蛞蝓已经学会了自己给自己买奶茶,这意味着中原中也单方面撤销了一条太宰治可以烦他的途径。也对,是个人都要长大,更何况是对一切事物都抱有兴趣的小矮子,说到底他们还是不需要彼此的。


森鸥外曾告诉两人要建立信任,但现在逐渐把他们分开,除了当初的少年人已经长大以外,似乎是预兆着其他什么事的发生。太久没有一起出生入死过,太宰治不知道中原中也还会不会信任地打开污浊,也不知道他再一次面对中原中也时,会不会怀疑他被森首领下了什么秘密任务。


太宰治端起桌上的奶茶,又仔仔细细地打量了好久,中原中也少说也给他买过十几杯了,他其实一口都没喝过,要么送人了要么扔掉了,毕竟这明明是自己整蛊小矮子的手段,怎么可以让他反整回来。


“抹茶芝士啊……”


这一刻太宰治心血来潮想要喝一口,习惯搅匀杯子里的芝士,他像当年背着中原中也尝抹茶味奶茶一样,很轻地吮了一下。浓稠的芝士还未怎么化开,厚重的咸甜就滞留在舌尖,他没有像中原中也第一次喝那样甜得想晕过去,他在原地呆了好久好久。


好甜,原来小矮子喜欢喝这种甜得发腻的东西吗。


这种甜味太宰治初次一尝并不喜欢,书上说喜欢一种味道,需要一段时间去适应。但过后的时光里中原中也再没有时间给他买奶茶了,太宰治更不会自己不买。在港黑走廊上脚步匆匆地相遇时,甚至连吵两句嘴的时间都没有,有时由于谁都不肯主动给对方打招呼,他们有时候只是会像熟悉的陌生人一般擦肩而过。


太宰治感觉自己像一具躯体一样,守着时间的沙漏,数着一粒一粒的沙子往下倒,伴随着长大,他变得越来越阴郁,讨厌在炽烈的阳光下行走,在倾盆的大雨中淋着走也感受不到冰冷。中原中也不知道他怎么了,也没有太多精力去照顾太宰治,只是他们终于可以不用24h绑定在一起了,过早成熟的两人已经可以独当一面。


中原中也被任务挤占得甚至没有了去宿醉的自由,他从此再无和太宰治因为一杯奶茶而吵起来的情况。而太宰治也整月整月地消失不知道在计算些什么,他渐渐沉默寡言,冰冷的鸢眸中黯淡无光,现在他再也不天天吵嚷着自杀,不需要人看着他、不需要人救他。


终于有一天他们俩又一次执行任务,两人路过了那家奶茶店,门店被重新装修过一番,店主也已经沧桑了好几岁。中原中也提出要去买奶茶,太宰治说你去吧,但是我不要,别给我买。


中原中也不知道是第几次喝起了抹茶芝士,但似乎是已经习惯了这个味道,他再也不觉得它像以前那般甜了。



5:


周围的湿气格外浓重,凉风飕飕呼啸着,如婴儿被扔在一个荒原上鬼哭狼嚎地抽噎,越来越大的雨扑打在人身上,从中原中也橙发上滴落下豆大的雨珠。


敌方组织昔日恢宏大气的地标建筑几乎变成了废墟。一片残垣断壁中烧着零星的火焰,被损坏的大门坍塌在地,不计其数的尸体被埋在各种砖瓦下。


中原中也带着救援部队不眠不休地扫除这里的障碍,他把自己的异能力透支到最大,已经三天没有睡觉的他红肿着眼黑着眼圈,十分疲惫也十分用力地掀开这个角落最后一块天花板残角,终于在气喘吁吁之时发现了他想见的人。


太宰治浑身是血地靠在一个安全区,他脸上的绷带已经散乱开了,潮湿的棕黑卷发挡住了一只眼睛——这次他的左眼似乎是真的受伤了。他整个人憔悴地坐在原地,宛若一具只剩下死气的躯体。


“快!把他带走!”中原中也扯着嘶哑的嗓子,喊出他能喊的最大声音。


……


这一战港黑元气大伤,首领森鸥外和年轻干部太宰治一同指挥,并深入敌后。优秀的指挥和强硬的作战能力粉碎了敌方的中枢机构,所有高层人员全军覆没。


然而港口黑手党这边,派出的人除了太宰干部,其他也都有去无回,森鸥外的尸首在敌方的地下室被找到。


所有人都不敢相信那个睿智到可怕的男人会就这样死去,葬礼举办的那一天仍是下着雨。中原中也临时去买了一套黑色西装,崭新的领口压得他呼吸不顺,他撑着伞推开人群来到森鸥外的墓碑前,按照森先生的遗嘱,碑上甚至连“港黑首领”几个字都没标上去。


“没有哪个黑手党会想自己的葬礼办得风风光光,等哪天轮到我了,随便找个坟地丢进去就是了。”太宰治没有打伞,任凭身上的衣服被淋湿。


然而中原中也却特意把伞举高了放在他的头上,毫无语气地说:“才上任的首领,不用这么早就留遗言。”


在这悲伤的场景下,鸢眸盯着中原中也竟流露出一丝笑意,笑过后太宰治又变成了阴沉的高气压中心。


然后太宰治走出了中原中也的伞,人群自动给他让出一条道,所有人都静默地望着太宰治,太宰治要么根本不看他们,要么回以一个令人胆寒的讽刺笑容。


中原中也想起太宰治从医院苏醒的那一天,有人在检查他衣物时找到了一张纸,那是森鸥外的遗书——至少是从太宰治那里得到的遗书,大致意思就是“如果我死了,首领的位置由太宰君继承”。


那时候所有的元老和干部都围在病床前,气氛压抑得诡异,有的人沉浸在所有出战人员都死了的悲伤中,更多的人以胆怯却怀疑的眼光看着太宰治。只有中原中也看出鸢眸中闪烁出的疯狂,疯狂的火花中乍现的是无限的死寂。


这种情况下很难让人不觉得是篡位,同样聪明到恐怖的太宰君仿佛是港黑唯一一个可以让森鸥外死得无比自然的人,当然也是最合适的首领人选。在太宰治昏迷期间,很多人已经反复检查过森鸥外的遗体和现场情况,推出的死因都是被敌人所害。


没有人敢问这一切的真相到底是什么,太宰治环视了周围半晌,嘴角扬起一抹弧度,淡淡说如果没什么事大家就先回去吧。


所有人都离开后只有中原中也还留在原地,太宰治那时问他:“你也觉得是我杀了森先生吗?”


中原中也愣了五秒后开口:“我……”


“你犹豫了。”太宰治笑着打断了中原中也,“你犹豫了,中也。”


然后太宰治没有继续看那双慌乱中充满沉痛的蓝眼睛,而是望向了窗外天空,外面灰蒙蒙的,似乎还在下雨,他敏锐的嗅觉给他带来一丝雨中清洗一切的干净气息。


这种气息让太宰治想到了十六岁时候他尝过那一口抹茶奶,就那一口的微苦,此刻被无限放大,会随着以后的时光不停发酵,最后苦涩不停地化开,将那最后的回忆,埋葬在支离破碎的现实之中。




6:


首领上任仪式搞得比前代首领的葬礼还要简单,或者说比前代首领的葬礼还要阴间。所有人聚集在港黑最大的秘密会议室里,依太宰治的要求把光调到最暗,他拿着麦克风用一会儿大一会儿小的声音,汇报了森鸥外死的那一天的具体过程,底下一片死寂,仿佛只有他一个人在那讲鬼故事。


太宰治的语调里没有半点悲痛,双眸沉在最阴暗的角落里,不知道酝酿着如何情绪。此刻下面终于有人忍不住痛哭着起身,大声质问:“请问您为什么不拼尽全力保护首领呢?”


这个问题问得真的很蠢,因为无论是从当时的情景条件,还是为了港黑以后的发展,太宰治最好的选择就是呆在原地。所以这个人在决定问出口的那一刻就已经死了。


但……但也无法排除那百分之零点零一的可能,那就是势单力薄的太宰君在和森首领的博弈中赢了,他一手创造出了所有人都不得不承认的虚假事实。


太宰治清了清嗓子,以一个奇怪的角度回答:“如果现在有自己人因为不相信而要刺杀我,有人会拼了命来保护我吗?”


底下一片沉默,按理来说首领有自己的护卫措施,这些暗中保护的事情应该从来不由他们这些来参加仪式的人考虑。在港黑,忠诚是很珍贵的东西,要么抵死守护,要么从未拥有,那些保护上司的人,更多是出于职责,而不是忠诚。那么尽职尽责的人,更多的不是有什么信仰,而是自己不愿向敌方低头。


所以谁能要求一个自身难保且没有战斗力的人,为首领而陪葬呢。


太宰治随便说两句话把场面糊弄了过去,下面继续沉默到像在开追悼会,一点也没有要复仇的愤怒、也没有要彻底根除敌对组织背后关系网的热血。


尾崎红叶从头到尾一句话都没说,芥川银抿着嘴唇仍一丝不苟地记录着会议过程,广津柳浪叹了一口气,中原中也的位置是空着的。


按照流程最高干部现在已经离位,走上台向首领宣告忠诚。中原中也换上了太宰治给他选的蓝西装,十分形式地走过去,他全程没有看着太宰治,在聚光灯下、在人群的注视下,那个倔强又骄傲的小矮子向太宰治单膝跪地,非常熟练地背着宣誓忠诚的台词。


这不是中原中也第一次在太宰治面前俯身,以前在外执行任务时,太宰治受伤了、走不动了,也会吵着闹着让中原中也背他,中原中也虽然会骂骂咧咧,但没有哪一次不向太宰治妥协。然后太宰治这个过长的腿就会蜷曲起来,在中也背上十分欠揍地说些玩笑话,中原中也每一次都会威胁太宰治至少十次要丢他下来,最终却一定会把这个该死的混蛋搭档背到安全区。


但是现在太宰治非但没有半点幸灾乐祸,心里反而非常不痛快,具体什么情况他自己也说不清,就仿佛被奶茶里没化开的芝士堵住喉咙一般,闷得慌。


中原中也在抬起头的瞬间对上了太宰治的鸢眸,在那其中捕捉到一瞬间的认真——他无故想起有个人曾劝他少喝酒,会猝死。


那认真转瞬即逝,鸢色瞳眸很快就失焦,继续坠入无边的淡漠和压抑。


“中也君,以后你就是港黑的最高干部了,请用你的忠诚来报答我对你的信任。”太宰治弯了弯凉薄的眉眼,将工作勋章赐予给中原中也。


信任。


直到此刻为止,他们之间真的还存在信任吗。从忙忙碌碌到各怀心思,他们两个的想法或许随着年纪的增大,早已大相庭径。从一起打闹互相恶心,到走廊上谁也不肯有勇气给对方打个招呼。从当初在森先生手下被强行绑定搭档,到现在一个人在怀疑另一个人就是杀死森先生的真凶。


这一刻,中原中也在想,是错觉吧,就算喝了同一根吸管也没什么不一样的。是他想多了,那天的甜味咀嚼到现在,已经索然无味了。


他们之间真的还存在信任吗?


“好,属下明白。”中原中也再次向太宰治行礼,接受了最高干部这一职。


全场的人都盯着中原中也,因为太宰治早已把四周的暗卫布置得精妙,可作为最高干部,中原中也是唯一一个可以接近太宰治,避开重重暗卫,刺杀太宰治的人。


那些顽固派最终失望了,中原中也规规矩矩地完成了仪式,并呆到了最后,可他的表情并不痛快,也并不悲伤,那样子简直和太宰治一模一样。




7:


当上最高干部后的中原中也每天都在尽职尽责地做着他的事情,每天面见首领、听首领的命令。


时间好像又倒回了十五六岁的时候,那段天天都可以看见太宰治的时候,只是现在的他们相见后的情绪要稳定太多太多,不会吵架不会打架,干部要对首领绝对服从,首领要顾全大局保证干部的完成任务效率是最高的。


他们俩像两个机器人一样精密着推动港黑向前行走,太宰治偶尔会对中原中也说一些奇怪的话,后者不知道那是什么意思。太宰治偶尔也会看见中原中也对他欲言又止的表情,前者聪明的大脑解读不透没说出口的话是什么——到现在太宰治仍看不透中原中也这个超乎普通人的家伙到底天天脑子里在想什么。


回到家后的中原中也找出了珍藏多年的酒,十分不稀罕它们地一杯接着一杯喝,现在他是最高干部了,要注意形象,不能随随便便地去酒吧里宿醉。


中原中也早就凑够了搬家的钱,从港黑给他的房间里搬到了一个更安静的公寓,太宰治曾有幸作为客人来到这里,但坐在同一个沙发上的他们相顾无言。这里没有双人游戏机,他们也没有带工作文件回来,他们更没有把锁在记忆深处的年少记忆摆出来叙旧。仿佛中原中也邀请太宰治来这里,只是一个本能习惯,习惯把自己的一切告诉太宰治。因为除了太宰治外,他也没有可以分享事情的人了。


属下牺牲了一批又一批,几个朋友早就在十六岁的时候都死了,他不会做梦,甚至不能在梦里见到思念的友人。


而太宰治,他被从砖瓦下挖出来的那一刻好像也死了,满身的血和不能再使用的左眼,一切都表现着现实的残酷。


中原中也很孤单,虽然他确实也不需要谁的陪伴,喝酒真的只是习惯和消磨时光。


但是今天公寓里来了其他人。


“您放心,已经做了森严的防备,没有人能查到这次行踪。”


中原中也非常谨慎地让人进了门,是森派的旧党上门来找他。


之前这些人已经联系过中原中也,但是被他拒绝会面。这些人想让中原中也加入他们,一起寻找太宰治杀森鸥外的证据。


“虽然您和太宰干部是从小的搭档,但是我们相信您对森先生的忠诚。”来的人叫桥本川,中原中也曾在森鸥外给他的《绝对忠诚名单》里见过这个名字。他现在仍称呼太宰治为干部,森派的人从不承认太宰治为首领。


中原中也非常疏离地说:“太宰治不可能为了首领地位去杀害森先生的——正如森先生也不会害太宰。”


桥本川沉默,他作为森鸥外的心腹,知晓森对还是干部的太宰治十分忌惮,却一直没有下杀手。


“既然您已经知道这一点了,那为什么要排除太宰干部为了自保而痛下杀手?”


这次轮到中原中也沉默。他到底为什么会本能地觉得太宰治没有下手呢。


桥本川继续劝:“您也没法从理智上排除这种可能吧,您是距离太宰干部最近的人,有您的加入,说不定可以找到更多的证据,我们会更早获得真相。”


中原中也不愿意被动,于是冷冷一笑:“是啊,可是假如我现在就以叛徒之名处你死罪呢?再向太宰汇报,你们整个团体就灰飞烟灭了。”


“我们相信您对森首领的忠诚。”


……


桥本川从中原中也的公寓走出来后,中原中也背靠着门缓缓滑了下去,最后坐在了冰凉的地板上。


他加入了森派,决定寻找太宰治杀死森鸥外的证据。


中原中也本能地觉得太宰治不是凶手,他或许还是信任着太宰治的,可现在把这一点告诉太宰治是不是已经晚了?神通广大的首领大人很快就会知道他加入了这个顽固组织,以冰冷又讥讽的眼神看着他。


就算他还信任太宰,那混蛋应该也不会信任他吧。


8:


中原中也处理完了文件正准备下班,他的下属来敲门,是中原中也让人去给他带的奶茶,正如太宰治所说,中原中也只要养成习惯了,就不会再改,每周两杯芝士抹茶成为了习惯。


中原中也拆开包装开始喝,还没喝两口门又被打开。


太宰治出现在他眼前。


戴着红围巾的男人脸上挂着诡异的笑容,鸢眸紧紧盯着那杯奶茶——现在的包装比原来更漂亮了,老板的手艺也娴熟了,能做到调制出的每一杯味道都一模一样,再也不会有多么独特的一杯芝士抹茶是属于他中原中也的了。


“Boss,现在是下班时间……”


“刚才是你的部下在给你送奶茶吗?”太宰治问。


中原中也没料想到太宰治会这么问,愣了几秒后点头。


“看来现在中原干部不介意别人知道他喜欢奶茶这种小玩意了呢。”太宰治有些戏谑地靠着他的桌子,然后在他前面坐下来——这是只有大客户和首领才有资格坐的地方。


以前的中原中也只和太宰治分享他爱喝奶茶的秘密,每次偷偷摸摸地接过奶茶时都小心翼翼地,还要打量周围有没有其他人。而现在,太宰治早已不记得上一次给中原中也带奶茶是什么时候,他会自己买抹茶芝士,也会把这个小爱好信任地交给别人,而不是他太宰治了。


连这点信任都不值得炫耀了。


中原中也满脸迷惑,但这些年来太宰治跟他说奇怪的话次数也不少,所以没有开口。


太宰治突然伸手从中原中也手里抢过他的奶茶,当着他的面咬他咬过的吸管,喝他喝过的奶茶,完成这一系列令人窒息的操作后,突发奇想似的伸手揽过了中原中也,堵住了他的唇,把嘴里的奶香和甜腻都送了过去。


太宰治非常用力地咬着中原中也的唇,犹如在咬一根跟他作对的吸管,看似柔弱的太宰首领此刻使出浑身解数,不用异能的中原中也还很难推开他。


嘴唇被咬得一阵疼痛的中原中也下意识没有拒绝这个撕裂的吻,阵阵酥麻像电流一样贯穿全身,当他终于推开太宰治的时候,忍不住站起身大骂:“混蛋,你他妈疯了吗?”


太宰治擦了擦嘴边的血和唾液,听到“混蛋”这个久违的称呼甚至还有点高兴,于是越加兴奋地扬了扬头,说,对,我就是疯了。


气氛往往被点燃到最灼热后,就会冷却。


短暂的静默。


“太宰治,你为什么……”中原中也开了几年的口,这次终于问出来,他觉得自己的双手都在颤抖,“为什么不向我解释呢?”


“解释什么?”太宰治下意识地问出口,“森先生的死因?我的目的?还是——扔掉你买的奶茶的原因?”


“解释了你就会相信吗,中也?”


中原中也觉得自己心口莫名被插了一刀,浑身冰凉地往后退了一步。


太宰治摇摇头,无奈地笑着走了,走的时候还不忘把奶茶还给中原中也。


解释什么?为什么自己不回答呢?


因为中原中也亦不知道他到底在不相信太宰治什么,他到底不信任他哪里。有一瞬间他多想告诉太宰治,其实你从病房里醒过来的时候,如果有人冲动下要害你,我一定会冲出来给你挡子弹。你在首领仪式上,如果有人要刺杀你,我不管离你多远都会冲过去救你,哪怕自己死了也没有关系。


可是现在中原中也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他低头,伸手,看了看自己手里的小型钥匙。


这是刚才太宰治靠近他的时候,他趁机从人大衣上偷走的,桥本川说这把钥匙锁着的地下室里,藏着当时森首领布置的真正计划表,太宰治应该是不知道它的存在的。


中原中也的手再一次颤抖起来。




9:


“你在看什么,中也?”


太宰治的突然出现,让正在记录电脑中数据的中原中也被抓个正着。


中原中也无话可说,只好坦诚解释:“我在看几年前那场战役的数据。”


太宰治一副早就料到的表情地“哦”一声,死鱼面瘫脸竟然非常悲凉地看了一眼中原中也。后者也非常不慌乱地过去单膝跪地说,首领,您惩罚我吧。


惩罚你什么?


我私自翻动您的数据,还在调查您的杀害森先生的证据,您可以将我处置为叛徒。


哦,是嘛?那中也的意思我现在就可以杀了你。


是的,首领。


……


哦。


啊。


啊……?


单膝跪在地上的中原中也突然抬头,他听见抽泣声,然后他看见太宰治在哭。


他看见太宰治哭得很小声,哭完后又像疯了似的把手放在他的肩膀上,不停地摇晃他,嘶哑着喉咙说:“中原中也你不是很热爱生活吗?你不是杀不死吗?你不是天天宿醉都猝死不了吗,你不是不让身边的人死吗,你怎么现在这么容易就愿意接受死过去啊?”


中原中也麻木地低下头,没有回答。


好几年了,他在等一个解释等了好几年,却一直没有等到。他也搜集好几年的证据,零零碎碎的东西能凑出一个不那么好看的真相,似乎只差最后的关键,就能复原这个肮脏的故事。


“回答我,中原中也。”


中原中也又抬起头,“请您先回答我,首领。”


鸢色眼眸盯着湛蓝的瞳眸,却一个比一个死寂,一个比一个绝望。


太宰治伸手捧起中原中也的脸。


最终没有吻下去。




10:


中原中也在太宰治最近的地方,已经呆了一只手数不过来的年头了。


他亲眼看着太宰治一步步扩大港口黑手党,将它的藤蔓从横滨延伸到全国,乃至接触全球的交易。太宰治这个可怕的名字已经让道上的人闻风丧胆,芥川银曾说她从未见过首领给他自己安排休息的时间,他在黑夜之中精细而完美地布置着棋局,每一次交易都能获得压倒性胜利。


中原中也始终都被他安排在最为关键的地方。太宰治手下的人换了一批又一批,这个森派的、已经不信任首领的最高干部,位置竟然稳稳当当地坐了这么多年。


森派的人已经集结完毕,桥本川告诉中原中也,距离真相揭开只有一步之遥了。那个东西就在太宰治的电脑里的一个机密文件里,只要中原中也拿到密码就可以打开。


其实中原中也已经拿到了密码,只是他不愿意去亲手揭开谎言的面纱,说不定他这次行动无果,就会相信太宰治了,可是,他仍会去幻想最差的结局。


自从那天哭过后,太宰治就很少出现在中原中也面前了,他变得比以前更忙碌。


有一天中原中也一个人路过那条街,又看见了许久未光临的奶茶店,这家店已经装修得非常漂亮,甚至逐渐成为打卡景点。中原中也看见最大的海报上写着:海盐抹茶芝士


是店里又出的新品种。


中原中也排队去买了一杯,那个老板已经年纪大了,他看见中原中也还很意外地说:“呀,是你啊,很久没看见你光临了呢!”


老板十分善良地收了他中杯的钱,却给了他大杯。中原中也搅匀了里面的芝士,第一口喝下去后他陷入了迷茫。


除了熟悉的抹茶,芝士之外,还多了清新的海盐的味道。


中原中也不会做梦,但偶尔他醒来时候会发现自己泪流满面,落在嘴角的泪的咸味竟然和海盐有几分相似。


中原中也扔掉了这杯奶茶。




11:


轰隆——


外面传来巨大声响,敌对组织已经兵临城下,狂轰滥炸他们的大楼。梶井和红叶姐都已经去正面迎战了,除此之外,似乎还有武装侦探社的介入,敦和一个叫芥川龙之介的人扭打在一起。


桥本川当然抓住了这个机会,告诉中原中也,现在就是打开电脑的好时机!


中原中也作为最高干部,明明是最应该去首领旁边听命的,但此刻他选择在森派的人的陪同下去往无人的首领办公室。


一路上中原中也走得有些恍惚,电脑的键仿佛有千斤重般,他一个一个地输入密码后,一阵白光让他不敢面对。


桥本川点开了那份文件。


《与堂本组织交易记录》


……


“看来是这样了,经过情报专家的验证,太宰治当初与敌对组织有一笔交易,森首领死于那场交易,但是太宰治当上首领后反悔,吞并了对方组织,企图销毁证据,但对方也努力保留了痕迹,这份文件无法删除……”


他后面在说什么中原中也已经没有听进去了,他现在只想快些找到太宰治,然后问他一大堆问题,或者是杀了他。


……


中原中也赶到顶楼的时候,太宰治就像那一次被从砖瓦下挖出来一样,受了伤非常憔悴地倚在柱子旁边,他所在的区域不远似乎刚被轰炸过,他从而受了轻伤。


中原中也用一把刀对准太宰治的胸口,说:“是你杀了森先生。”


太宰治咧嘴一笑,幽幽地说:“啊,看来你已经拿到证据了啊。”


拿着刀的手有些微微颤抖,蓝眸死死盯着刀尖,明明只差一点点,可却感觉遥不可及,中原中也望着太宰治一点都不慌的笑容,觉得有些眩晕。 


为什么,明明这么多年的搜集的证据,已经可以完美复刻事实了。


单薄的身影在夕阳中摇摇欲坠,而太宰治依然是抿嘴而笑的温和,毫无半点恐惧。


“中也为什么不用枪呢?这把刀,这把刀是最高干部用来保护首领,而配备的暗刀吧。”


不。


中原中也的眼睛依然在抖动,太宰治所说的每一个字,都像是一把铅锤在他的心上敲击了一下,一股鲜血充斥到他轰鸣的脑海里,心跳在猛然加速。


太宰治的鸢瞳悠悠转动着。


 “你还是不敢的。”眸底敛入人的情绪,太宰治嘴角浮起笑容,“但是用不着,中也,未来是既定的,你已经犹豫了这么多年,再犹豫是没有用的。”


抵着心口的那把刀随时会穿透过去,中原中也低着头另一只手抓狂般揉乱自己的头发。 


中原中也觉得自己握不住这把刀。


这把刀沾过很多血,杀过很多人,每一次有敌人要靠近太宰治,他都下意识用这把刀隔断他们的喉咙。中原中也的枪用得不如太宰治,他嫌枪太笨重,用枪还不如用异能,于是太宰治就给了他这把刀。


只是没想到今天中原中也会用它去对准太宰治。


年少时的争执和笑声不停地在耳边响啊响, 他听见太宰治一遍一遍地叫着“中也”。他听见在他趴在酒吧宿醉的夜晚,有人悄悄地靠近他,却不是为了刺杀,只是为了给他盖一件外套。


还有那杯奶茶,抹茶里加了芝士,如今再洒上海盐,中原中也不知道太宰治到底喜欢喝哪一款,可自己都挺爱喝的。


他没有告诉太宰治,其实每一次喝奶茶的时候他都会想到他,苦涩得想哭也好,甜得发腻也好,他始终都在等待他的搭档给他一杯奶茶。


中原中也松手了。


他做不到的。


他做不到。


这个人是被自己一次又一次救下的人啊,自己是最见不得太宰治浑身沾血的人啊,明明太宰治有危险自己就是第一个会过去挡子弹的人啊。


他不敢的,所以他松手了,他妈的他怎么敢啊,中原中也这才清楚他就好像已经把这家伙捧在手心里好多年,怎么可能因为……


可是他却没有听见刀落地的声音。


……


“混蛋——!”


利刃刺破血肉的模糊闷声交织在耳边,鲜艳的殷血从太宰的嘴角流下,只是面容上,仍旧带着平静。


“中也,你相信我吗?”


中原中也从呆愣中回过神了,颤颤巍巍地收回手,放开了那把刀,而它却永远地插在了太宰的胸口上。


“你、你……你!”


 太宰治充满蛊惑意味地笑了,就像是在诱惑中原中也喝一杯奶茶。


“回答我,中原中也,你相信我吗?”


中原中也大脑一阵嗡嗡嗡,他眼眶里有什么东西在打转让他看不清眼前的人。


太宰治又往前了一寸,让刀没入更深:“中也,你……”


“相信……我,当然相信。”脑子已经停止思考,中原中也甚至下意识大声地喊出这句话。


太宰治直到现在似乎还是觉得没那么痛快,他不知道自己到底在向中原中也索求些什么,到底配得上去索求什么。他曾觉得自己失去了所有,自由,未来,甚至是搭档,但他没什么好遗憾的,这个世界的自己,未来是注定好了的。


只是他不甘心,他太宰治就是不甘心看着中原中也离他远去。


所以——


“不论这一次中也是不是在说谎,我都相信了,这几年来你撒过的谎比以前骂我的次数还多,但我都相信了哦。”


“……”


“不用葬礼……随便找个坟埋了就好,别哭,中原中也。”


太宰治已经没有力气再说话了,他最后向中原中也指了指柱子旁边,似乎那边留了他作为首领的遗书。


中原中也一边抱着太宰治,一边顺着他指的地方看了过去。


……



别哭。


那只是一杯奶茶。


太宰治啊都这个时候了你还想着给我带一杯奶茶来整我啊?





中原中也突然觉得那份证据格外可笑,自言自语地说,太宰治你真的以为这么假的证据就可以骗过我么,这么多年我见过你伪造的证据太多了,这算个什么。


我在找的不是这个。


我一直呆在离你最近的地方,想要的也不是这个。


我只是希望在距离你最近的地方,找到你不是凶手的证据。




END








后记:

太宰治到底是不是凶手,开放性吧,爱迪尔的原梗里宰不是凶手,那次是个意外。而那份证据是宰伪造的,造给中也看的。

微苦的抹茶是青涩而懵懂的暗恋,甜味的芝士是差一点就戳破的甜蜜,海盐,和泪水一个味道。

那些感情和太宰治和中原中也,都不是因为森先生的死讯,一夜之间麻木的。稚嫩的感情,随着时间的推移,环境的畸形,性格的偶然,和他们本人的固执,慢慢地被消磨掉了。

太宰治不需要有人再救他了,中原中也也让太宰治失去买奶茶逗他的兴趣了,少年人们都长大。

森鸥外后中原中也开始调查,宰觉得他在那时就已经失去了所有,自由,未来,和搭档。

他知道中也怀疑自己,也知道中也加入了森的党派在调查他,但是他觉得如果自己解释了,中也会相信他的。中也也在等他的解释。但是没有必要了,未来已经是规划好的。随着时间的推移,太宰治或许也觉得中原中也不会相信他。

他们都在渴望着对方更加信任自己,多说一些什么,但是固执的都没有说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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